来,“这‘好色’也好,‘好颜色’也好,你也学那君子一回,不要自欺,更不要欺骗他人,与我实情相告——你以为当今世人口中的‘好色’是个什么意思,当真只是偏爱的诸般颜色吗?”
姜满被她一瞥,尚未回神,已说了真话:“自不会是如此。”
话毕,姜满就咬住唇。
她原本是不愿意说的。
沈问略提起半分残余的兴致:“你以为是什么?”
祸从口出,姜满知道覆水难收,只得道:“先贤本意,妾身不知,但如今想来,这‘颜色’,指的应当是女子。”
沈问微微颔首:“是了。姜消酒,你还记不记得‘负乘致寇’的道理?”
姜满应了声:“女史点拨,不敢忘斯须。”
“负乘致寇,源自《周易》,其中还有一句道理相通的,叫‘慢藏诲盗,冶容诲淫’。”沈问看过来,“你可知其意?”
姜满称是:“先前在建康时,承蒙女史指点,初闻‘负乘致寇’一词,其后紧接着的便是‘慢藏诲盗’。妾身事后又托人请教了,已明其意。”
沈问道:“好。财物收拣不妥,便容易遭来盗贼,这是谁的过错?”
“妾身以为,”姜满略想了想,“双方都有不周全之处,但到底是那行不义之举的贼人过错更大一些。”
沈问复又看她,这一次,目光不曾转移:“生了一副媚相,就容易诱发淫心,这是谁的过错?”
姜满刚要答,忽地怔住。
沈问直视她:“还要各打五十大板吗?”
她又回忆起了心底里刚刚消退的那种愤怒。
穿着不雅,尚且可以遮盖严实;长相妖冶,干脆便是生来有罪吗?她家境富足,自是得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但许多农家女都是要日夜耕种纺织的,哪里又有这份余裕?
“姜消酒。”沈问站起来,一步一步走向她,“我问你最后一次。”
她该躲开的,她该避讳的。
她知道的。
生而为人,她最不缺的就是记事以来便灌入脑中的这些伦理道德。
然而姜满最终也只是一动不动:这时,沈问已近到眼前。
雪仿佛有了颜色。
“你想做的是那好色,是那冶容,是卖给金人抵债的亡国之女,”沈问语气极冷,“还是大盗、淫贼、君子,不分贵贱,却得以自主浮沉?”
姜满不禁回望,凝神听了她的话,又察觉话语在心上敲打,分明是冷冰冰的。
可她一双善睐,为何如此灼人?
作者有话要说: 这章因为在讨论一些典籍内容,不可避免出现了许多原文。按晋江写作规范规定,不属于常识类的引用都要注明,但一句话是不是“常识”,以我有限的能力,很难判断。四书五经乃至儒家学说对于国人而言实在是刻进了dna里的东西,偶有化用,不一定能意识到,没有注明之处,还望海涵。
本章的文言原文应当都出自《论语》《礼记》《周易》,丙吉那一段见于《汉书·卷七十四·魏相丙吉传第四十四》,此外有少量朱熹《四书章句集注》的注解内容的翻译,可能还有孔疏或是何晏《论语集解》的翻译,但这些都是我写的时候下意识就翻成白话文或是化用了,一时很难一一注明。总之除了沈问离经叛道的话以外,这些闲谈基本都是先人的智慧,我只是拾人牙慧而已。
另外,各位小天使的评论我都有读。行文到现在,也有读者在评论区提出了一些疑惑,为了大多数人的阅读体验起见,我一般不在作话作解释。对这些内容感兴趣的读者可以蹲一蹲完结后的后记,我会把自己写《为君》期间用到的一手史料文献、现代学者的专著和论文都列出来,届时大家按图索骥即可。
谢谢小天使们的认真阅读。
最后,谢谢你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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