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显赫人物,以品秩而言,家谱中无出其右者。因此姜家各支,不论长幼贫富,都会敬他三分。”
    “八品又有什么了不起。”沈问摇着头,轻叹一声,“能入仕的都是行在诸司吏员,铨选后勒留本司当差,能出官者极少,他现下知临安属县,这才是他的可怕之处。你这二伯我虽然只见过一面,我的身份,他又得罪不起,一时镇住了,快刀斩乱麻,便也不至于拖沓,叫他施展出手段来。
    “但他区区一个小吏出身,如今能在一方主事,必有贵人赏识,且能忍常人之不能忍。这样的钻营之辈会因为我一个无名无分的劫了道,于是放弃全盘计划吗?”
    沈问瞥了她一瞬,只道:“我看未必。”
    姜满听了这话,隐隐感到不安。但沈问所说的都是些仕途中的东西,其中道理她也只是懵懂,并不晓得姜丰究竟厉害在何处。
    不过,像沈问这般有着通天手段之人都这么说,想来是很难得了。
    “我的债是一定要讨回来的。那日你既做了这个主,我就只认你,旁人要自说自话来将你替下来……”沈问道,“恐怕替不得。”
    姜满一颤,躲开她的眼神:“是。”
    “建康那边我留了人盯着,想来不日就有动静。你虽然住在临安,到底是姜家之后,有些事避是避不开的,且作准备吧。”沈问似乎不查,又低头看姜满的文章。不过少时,忽听得她轻笑一声,平白无故,又有几分奚落之意:“如今而言,你这准备确实该快马加鞭一些。”
    姜满听了这话,尚且来不及细想,沈问又道:“你对这礼义之道,堪称愚信,不过文章却看看能够自洽,略有几分真心,想来是你肺腑之言。也罢——”
    “女史。”姜满大着胆截了她的话头,“妾身思来想去,单凭自己却很难快马加鞭,因此斗胆求教。”
    沈问眯着眼睛,看了她好一会儿,才道:“你说?”
    姜满只当那里坐着的是一团雪:“今日消酒在此苦思冥想,只是资质愚钝,耗费不少光阴,仍猜不出这三句子曰矛盾在何……”
    姜满说不下去了。
    沈问笑意愈发明显,等到了这末尾一句,已断不去隐藏。姜满咽了自己的话,慢慢陷入沉默,而那案前之人,却干脆放声大笑起来。
    她原本心里忐忑至极,见了沈问,一时呆住。
    只见沈问眉宇间那几许薄雾浓云竞相散去,余下的唯有一双凝着光的眼眸。
    那一抹神采极为罕有,姜满平生未见。沈问行事张扬,日日鲜衣、胆大妄为,却也不曾流露过这等颜色。
    是寒凉夜里不该出现的太阳。
    “你成日谨小慎微,恨不得把一句‘不敢’别在衣领上,怎么,”沈问扶着额,“平素挖空心思只求自保,今日想不出那道理,却敢在太岁头上动土,打断我说话?”
    姜满立马又要说“妾身不敢”,对上沈问的眉眼,见了她的笑意,又再也讲不出半个字。
    最终,她只是唯唯诺诺一阵,红着脸道:“一时情急,多有冒犯。”
    “罢了罢了,我已发话让你畅所欲言,哪里又有出尔反尔的道理?”沈问只摇头,饮下半盏温水,慢慢道,“你可知我今日考校于你,考的是什么?”
    姜满略怔了怔,今夜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一番问答,竟是有一个主旨在的吗?
    她哪里又答得上来,半垂着眼,不与沈问直视,道:“妾身愚钝。”
    沈问望过来:“我问的是一个‘人’字。你答的,却只有‘礼’。因而如今便要问你,究竟是人御礼教,还是礼教吃人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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