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了沈问的话,姜满如受霹雳,一心念想的只是驳斥她。然而话到嘴边,却是字不成句,姜满发觉自己连个去反驳的论据也找不着。
她只是心里空落落的,好像独剩了层鲜活的皮囊。姜满年纪虽轻,与那被虫患与灾害侵蚀一空的朽木,到底没有什么分别。
但究竟是什么东西挖去了姜满的心与肝,叫她只得伏诛、做个空有一副美貌的活死人,她却说不上来。
沈问讲的究竟有何不妥,分明句句属实,怎么又叫她如此生气?
姜满定了定神,终道:“侥幸能有一分女史用得着的东西,却成了妾身的运气。”
沈问闻言,似乎很是惊讶,看了她许久,才道:“你当真是这么想的?”
“妾身乃姜氏女,身体发肤,受于父母,今到了报恩的时候,如何又能不去全了姜家上下的忠义?”
坐在圆凳上,距离虽拉得远了些,但只要一抬头,她轻而易举就会与沈问对视。因着这层缘故,起先姜满一直行回避之举,到如今,她却再也不肯躲了。
姜满道:“既来了女史身边侍奉,妾身便早已有了自己的觉悟。”
沈问一笑:“你做了什么觉悟?”
姜满神思一闪,想到那邪淫之事,不觉双颊发烫。她顿了顿:“自当为女史赴汤蹈火。”
“好一个‘赴汤蹈火’啊。那日你我会面,你便说要生死报效,如今连这赴汤蹈火之语也出来了,知道的,明白你在我手下当差,不知道的,还以为我要送你上战场了。”沈问的掌心轻轻拂过鬓发,“倒也别讲那大话,我这人一贯是听不得的,尤其又厌烦那些个赌咒发誓之人——依我看,说了这样的话,就要预付一半押金,以表诚心,‘上刀山下火海’的便先去上个刀山,至于那‘如有违背,五雷轰顶’的,总要先引个雷来瞧瞧才是。”
她的仪容向来是极张扬又极妥帖的,姜满直到这时才发现那白日里仔细归拢的细发,如今已零散开,许是在外面吹过风了。
今夜风并不大。姜满在书房待了一日,那廊外就是几株大小不一的冬青树,寻常若起了风,人未知晓,叶子却先报了信:今天冬青安静得很。
如今正是夜市热闹的时候,便是沈问兴之所至、乘在车厢之外,马车行驶却必然受阻,速度快不起来。她是去哪里赏了一阵风?
“我也不用你赴汤蹈火。”沈问的视线再度落到纸面上,“就你如今这三板斧,即便想要报效于我,倒还差点儿分量。”
姜满道:“却是妾身轻率了。先前听女史的意思,总以为妾身拿得出手的,便只有容止而已。”
沈问望过来,含笑道:“怎么,生了一副美貌,你还不满?”
“妾身不敢。”
却听得一声轻笑,其中又带了几分无法忽视的威压:“这么说,你先前到底是撒谎了。”
姜满不明其意,正要辩解,不禁抬了头。
沈问道:“若不是那么想,就不要说假话。你且说说吧,依你所见,除了这副皮囊,你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?”
原来还是在讨论她这商品的斤两。
姜满默了默,站起身,朝沈问方向行了礼,道:“而今有感而发,得了允准,便不敢假意推辞,势必有得罪女史之处,还望宽恕。”
沈问摇摇头:“今日是你的初试,我充个考官,你扮个答卷的,又没有旁人在,大可畅所欲言。”
“是。”姜满道,“依鄙见,除却女史对姜家的莫大恩德以外,妾身便再没有半点拿得出手的地方了。”
沈问眉梢轻佻,右手手背托住了腮侧:“是吗?你有什么高见?”
“依女史所料,只要姜氏坊场不倒,无论本家如何飘摇,妾身终将嫁入高门,那些先考的故友又因此亲厚于我,”姜满一想到发丧那日、想到宗族叔伯们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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