缘起。
“我到底还是做这行生意,姜饶的人我没见过,名字是听说过的。账虽不是我亲手放出去,但手下的人既然敢借如此数目给他,也可想见他这一方巨贾的分量。我是如此,你虽说未闻外事,自己家的家底,多少应当有个数。这样的巨贾,人刚死,那些妖魔鬼怪就上了门,其中还有做官的……”沈问话说得漫不经心,“你哥又没见人影,是死是活不知道,你想想,外人会怎么看你姜家,怎么估计姜家如今的体量?”
姜满从没听过这样直白刺耳的话。
然而,签下那份女使佣赁已有月余,她心里很通透,知道自己身份。她只是再次惊讶于沈问的冷酷无情。
也对。她们之间,哪里又有什么情分?
“外人的一颗心总是冷的,在人家眼中,你姜家的落败已是意料中事。姜饶这丧事办得大得很啊,”沈问看了看她,“依我猜,来安慰你的人却不少?”
“是。先考为人诚恳宽厚,真心朋友,还有几个。”
沈问笑起来:“人走茶凉,死都死了,你以为他们来看死人的?”
姜满把头埋得更低:“妾身愚钝。”
“人家来看你的。”沈问敛了笑,“抬头。生气就生气,忍它做什么?我又不是不许你生气。”
姜满抬起头,仍只说:“妾身不敢。”
沈问白她一眼:“姜饶已死,你那兄弟失了踪,姜家未来的日子不会好过。世上再没有比同情更便宜的东西,那些人来吊唁,上一炷香、落几滴泪,这容易得很;可带进门的金银都是沉甸甸实打实的。你就没想过为什么?亲近的还能说是可怜一个孤女,你家门庭若市,那些人总不至于全都是你爹的至交吧?”
这事姜满自己也琢磨过。又见沈问料事如神,恰好切中了她的疑惑,她便不自觉道:“许是看在沈女史的面子上。那日女史登门,许多人都是知道的。”
沈问一笑:“你非得依附于他人不可,是不是?”
姜满怔了怔,竟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。那股子莫名的情绪变得更大了,突兀到她已不能去忽视。
“姜消酒,人家图的就是你。”沈问阖了目,一手托腮,“此前你提过,你那嫁妆折了现,少说五千贯。这点钱,一般富户看得上,但当真与你相配的人家,是瞧不起的。你且问问你自己,人家图你什么,图你年纪轻轻、中馈管理得当,图你小有才情、与那读过书的夫婿可以交心吗?我已说了,江南像你这样的未嫁女,多如过江之鲫,你以为你靠的是什么?”
姜满愣在原地。
她内心中那一阵突兀的、莫可名状的情绪渐渐有了姓名。姜满原本以为,那只是一阵风,轻轻拂过去也便了了,原本就捕捉不到任何痕迹:但那根本就不是一阵风。
那是块巨大且尖锐的石头,被沈问一句话、一句话地拖拽着,割在她心上,划开了不堪重负的皮肉——于是她陈旧的伤疤俱都暴露开来。
身为女子便不得不面对的、成长中的满目疮痍。
姜满回过神。
沈问将她说成了个可以根据品相和卖点估出价钱来的玩意儿,而她,在为此生气。
她在生气。
她本不应该生气的。
姜满放在膝头的两只手全被衣袖盖了去,只道:“妾身确实不晓得自己靠的是什么,还请女史指点一二。”
沈问睁开眼:“你当真不知?”
“当真不知。”
“好。”沈问道,“旁人知道,只要这雪溪酒还在,建康姜氏之女的美名,便不会断绝。无论姜家如何破败,你的福分却未尽,将来必定嫁入高门。讨好侯门主母,稳赚不赔的买卖,人家为何不做?
“至于你那名望源自何处,什么才什么能,都不罕见,人家图的,就是你。”沈问望过来,“值钱的不是你的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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