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车,跟上去。
像是乏力得很,她摸着花坛的边缘坐下来,抚着胸口。他站在她面前,却又发现自己的黑影完全遮盖住她,一闪到旁边,让路灯清冷的光打在她身上,投下长长的影子。
他想唤她的名字,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;他想安慰她,又害怕自己笨嘴拙舌更惹得她伤心;他想替她擦眼泪,才发现她只是呆呆的,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流
他想问,你在想什么?
她在想什么?她在想关于安远的一切。
她曾经就坐在她的车上,手里捧着一本单词书
她与她分享对朝生夕死的“蜉蝣”的看法
她那样活蹦乱跳地跃入她的眼帘:“姐,我进百名榜了!”
新年的礼花映亮了她的脸,她就认真乖巧地坐在她身边拼读“f一i一r一e一一一一r一k”,她说她想成为烟花,至少活这一瞬,都是最辉煌的时刻
还有她穿着天蓝色的礼裙,面容呆滞,跪倒在校门口的样子;她穿着大红色的礼服,红肿着眼像哭嫁的新娘迈步进入考场的样子;她茫然地支着手臂,问自己,读这么多书,最后和沈绪平在一起,到底值不值的样子。
安远,安远是家里唯一一个能与她交流思想的人!她们有重合的经历,她们有相似的抱负,她们有一样的痛苦
“刘老师,”他鼓足勇气,最终仍旧只喊出“刘老师”,“走吧,已经很晚了。”
“我不想去车里,我一进去就好像能看到安远。”她抬头看向他,沈绪平看到她眼里的晶莹。
“那就走回去。”
她坐在哪里,一手撑在花台上,一手按住心口,却硬是没有起身。
“也不想走,那老子陪你去喝酒。”
“借酒消愁,那太懦弱了。我还清醒,这么多事等着我去做,醉了就是废人,什么事都做不成了。”
沈绪平找不到话可说,就挨着她坐下来,他离她很近,却偏偏保持了几公分的距离,使他们不能触碰到彼此。
“安远,她太骄傲了。”
“她会好起来的。”
“她太执着了。”
沈绪平不答话,由着她自言自语。
“我说过,总会有一所高校等着她,她偏偏要和自己较劲。”
“安远,她太决绝,太狠心,太自私了。”
净书又连着说了好多话,全部都是关于安远的。沈绪平无端回忆起那个在小叶榕下同样话多的女孩,只是记忆里的那个女孩朝气蓬勃,眼前的净书却如同被雨淋湿的小叶九重葛一般萎靡不振。
净书那淡漠的神情,像说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,又好像在讲述自己,她把腿也拿到花坛上来,两手抱着膝盖,身子蜷成一团,好像抱着安远,又好像抱着另一个自己。
沈绪平只觉得有谁拿了鞭子抽打他的心脏,他看着她颓靡的样子而难过,却丝毫不知如何才能分担她的哀愁,减轻她的忧伤。
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,伸手把她的头拨到自己的肩上。
净书也没有拒绝,只是呆呆地靠在他身上,继续自说自话。
“我和安远,以后都更孤独了。”
“他们对这场考试看似倾心倾力,实际上全部都只是局外人。不过是一场考试,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分数,生命中本来就有许多不能承受之轻,而这“不能承受”恰恰是他们施加的。”
“‘他们’是谁?”
“他们是所有人,我也在他们之中。我们都是受害人,也都是加害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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