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发这日,在柯叶几番劝膳之下,姜满勉强用了少许。
她很少出远门,从前随母亲问道礼佛,偶尔在那善信厢房歇一两日,来回车马运送,许是孩子心性,记忆中只余下新鲜。母亲走后,这样的事情便少了,即便因故外出,也是一日内折返。
此去千里,半碗七宝五味粥,恐怕不能逆天改命。
柯叶随姜满一块儿到临安去。让姜满带个侍女是沈问的意思,姜满第一个想到的是柯枝,只是将来前程未卜,若她带去的丫鬟须得做粗使扫洒之事,堪堪恢复劳力的柯枝只怕不中用。带柯叶去,也是委屈,但她到底被姜允劝服了。
临安六年,凶险万分,带在身边的人光是忠心耿耿还不够,也得要能帮衬一二才行。
这些时日他们姜家朝临安方面的熟人打听了些许消息,对于沈问的真正分量,姜满仍不敢说自己知道了七八成。
但那人断是与自己不同的。
沈问出身清贵门第,大内行走,少年主事,明志不嫁,离经叛道——
却也行动自如。
就好像这世上的每一个男子。
姜满想到与她的一面之缘,旋即又怔住片刻。
她无缘无故地犹疑起来,沈问鲜艳衣裳、张扬神色,哪一点像男子?
男子虽有她那样一头乌发,胜雪肌肤,到底是比不了的。
却不是沈问像男子,而是男子都像她。
真洒脱啊。
严寒之中,带了雪意的风鼓起姜满的褙子,好像一艘船就要远去。
听说临安常有别国商船来往,近的来自麻逸,远的,可至大食之国。
姜满不知道那是处怎样的天地,只晓得极远极远,像是山海之外的异人故土。姜凌偶尔会同她讲这些事,要看大食来的船,去泉州或广州最好,据传泉州还有许多大食商人定居。姜凌讲得有模有样,据他说,一艘货船往返大宋与大食,需要四年之久。
彼时的姜满全然无法想象自己在海上漂泊四年。人一定是黑了瘦了,却不知道比起一般土人,海上的人,是否长得更高一些呢?他们平常吃什么饭,喝什么水?
姜满想问那大食人长得与中原之人有何区别,但始终问不出口。
她是没有机会见识的。
“千金,今日风太大了,不如在角门等候?”柯叶来劝了第二次,搓着手,鼻子都吹红了。
姜满正要摇头,见她这副模样,没忍住抿了抿唇。忽然,她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尖:该不会也红了吧?
“可是凉了?不如小的为您把风帽戴上,那裘领一围,风自然就避过去了。就在箱子最外层,不碍事的。”
姜满只摇摇头,道:“你去角门那儿坐着吧,我且站一会儿。”
“这……”
“你坐会儿。”姜满又劝,寻了个借口,道,“再取一碗姜汤,吹凉了些,便给我送来。你亲自去晾。且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柯叶福了福,仿佛不舍得似的,慢慢退到了角门。
沈家来的是那青袍男子,姓吴,单字一个游,也不知道是名还是字。他们一行是午前到的,姜满便招呼午膳,陪吴游吃了盏茶。
因拿不准他身份,吃饭时,她便没有叫姜允陪坐,只是命人在一旁候着听吴游差遣;自个儿则在房中独自用了。
沈问这手下比她本人要讲规矩得多,处处谨守礼节,可又自有一番风度。姜满隐隐觉得这吴游像主子多过像仆从,可是一个好出身的青壮男子跟在沈问身边,到底显得怪异。
他既在临安行走,便是无意入仕,自己经营个什么营生也是好的,为何非要听命于一介女流行事呢?
“姜小姐的行囊却比小生原本想的要少。”吴游笑着摇摇头,“这三辆马车是白备了。”
“妾身不过一个女使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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