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句笑语,化解掉了堂上袁子乔与毛虎生两人间的纷争。
笑语之人,名叫谢执,祖籍陈郡,与袁子乔单论祖籍的话,倒是老乡,现为桓蒙军府司马。
谢执不是庾氏的故吏,亦与袁子乔相类,乃是桓蒙的旧友。
桓蒙含笑问道:“无执,伐蜀此事,卿有何高见?”
无执,是谢执的字。
谢执举着柄折扇,斜倚坐榻,曲着一腿,悠然地扇着凉风,说道:“伐蜀,诚然是大事。如孙参军所言,若是功成,自不待言,将军之名,将威震荆蜀;若是败归,朝廷的追责却也是必然会随之而至,将军被槛送京师,待罪阙下,也是少不了的。
“我不懂兵事,‘知之为知之,不知为不知’,不知道的东西,我不能乱说。一切全由将军作主。只要将军想清楚了,那么伐也好,不伐也好,我都唯将军之令是从。顶多了,万一将军战败,我可以上书朝中,为将军求求情。”
桓蒙掀髯大笑,顾与诸人,指着谢执,说道:“这真是我的‘方外司马’啊!”
谢执其人生性不羁,於今虽为桓蒙的臣吏,对待桓蒙的态度一如往昔,远的不说,只说现下,满座二三十个士吏,就数他衣帻随意。因为天气热,他把帻巾往上推起,露出了额头,大衫也脱掉了,耷在肩头。亦正是因他的这种放荡不守礼,桓蒙一向来呼他“方外司马”。
却有一桩轶事。
那谢执放荡到何等程度?平常的时候,他还有点上下尊卑的礼节,而他喜好饮酒,每当醉时,却是半点尊卑之礼也不讲了,有次就如贾珍少年时强迫令狐奉喝酒一般,也是提着酒壶,逼桓蒙喝酒。桓蒙东奔西逃,都躲不掉他的追赶,最终没有办法,只好避入了妻子的屋中。桓蒙的妻子,便是南康公主,桓蒙勤於公务,与妻子已有多时未见,其妻乃道:“君若无狂司马,我何由得相见!”而那谢执,就算再浪荡,总也是不能闯入南康公主闺房的,遂携酒到听事堂,唤来了桓蒙部中的一个军官对饮,醉言说道:“失一老兵,得一老兵,亦何所怪!”
老兵、兵子,这是对军人的蔑称。
桓蒙以都督、三品安西将军之尊,而被身为他属僚的谢执呼为老兵。这要换个旁人,便是不收拾谢执,大约也会将之逐出军府的,但桓蒙豁达,却是连一句责怪的训斥话都没有说。
题外之语,不需多言。
袁子乔下到地上,挺立堂中,慨然地说道:“谢司马与将军布衣交,今我乃知,司马竟不解将军伐蜀意!‘威震荆蜀’云云,这难道会是将军所图求的么?‘槛送京师’,这也不是将军所惧怕的!将军一心,实为国家而不计己身之荣辱!
“诸君,我每与将军夜谈,常被将军的忠贞感染!
“蜀中在江之上游,顺流而下,我将举国震动。而今巴蜀,我与李氏共有。一日不灭此寇,我荆楚,就一日不得安宁!桓公伐蜀,其本意在此!
“中原沦丧百年,北虏猖獗,荼毒我华夏裔胄,数十年前,王丞相就提出‘光复神州’,然至今神州不得光复者,何哉?其中的缘由虽然很多,但亦有李氏窃据上游,常犯我土,使我荆州不安,以致不能全力北伐的原因在!
“今灭李氏,其利有二,一则,我荆州就此得安;二者,巴蜀天府之国也,现虽凋乏,而稍作经营,我朝就能收获其实,富足国家,以此可以强兵。
“我闻虏魏伪主病重将死,等他一死,虏魏定然生乱。适时也,右顾已然无忧,兵马复以强盛,伺北虏之乱起,越江而北击之,以桓公之雄略,我辈之佐助,还愁胡虏不能尽灭,神州不能光复么?光复神州也就不再只是一句空空的口号了啊!”
坐中两人,一个击掌,一个霍然起身。
击掌之人,年二十余,英气外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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