茫茫飞雪散开,眼前竟是一片集市,人群熙熙攘攘,带着人世独有的热闹和烟火气,路边的早点铺子打开了热气腾腾的笼屉盖子,白气腾起来,在屋檐上散了。
深深的巷中,原本坑坑洼洼的青石的路面已经被行人的鞋底磨平,岁月侵蚀过的白墙黛瓦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婉。
尘封已久的记忆一下子被打开,朱棠记得这是季竹尘第一次带自己出来玩时的景象。那时朱棠刚拜师不久,每日在家中绣阁里装装样子绣花,晚上夜深人静时便在季竹尘的指导下读书识字,那是她最惬意的一段时光,月下有仙人乘风而至,一同吟风弄月谈诗论赋,还有师父从各地收集来的珍贵典籍可供阅览。朱棠足不出户,对于书中描述的山川大河十分向往,季竹尘看在眼里,也知“纸上得来终觉浅”,恰逢朱棠生辰,便想带这个弟子出去看看开阔一下眼界。
于是季竹尘便使了个法术,在绣阁中留了个用功绣花的幻影敷衍朱棠那老古板的爹,带着朱棠出去游历。
原本季竹尘考虑朱棠年幼,打算快去快回,一日便归,却中途出了变故,只能露宿荒郊野外,拖到第二日清晨方归,而朱棠的父亲却丝毫没发现有异,反而因为自家女儿终于醉心女红而欣慰不已。
乘云台上,叔菊翁看见了朱棠与蒋笛双双落入幻境,折扇并拢敲了敲手心,饶有兴趣道:“这两个丫头真是幸运,这‘春秋一梦’可是我亲自布下的,也不知谁会先破障而出?”
叔菊翁最喜欢刁难人,每次都要布下春秋一梦,看哪个倒霉蛋会撞上,这些年来终究是破障者少,执迷者多。“可惜看不到这两个丫头的幻梦都是什么,没意思,没意思。”
没意思你还要煞费苦心布局?伯梅槿嫌弃地看了叔菊翁一眼,猜测道:“蒋家丫头自有一股韧劲,不用担心。人间公主从无忧无虑,想必心思单纯,我猜她会先醒来。”
季竹尘看着镜中的两个女孩子,忽然想起文试时瞥到仲兰茵拿着的第三张试卷上那一句“眷夜风织恨”,摇了摇头,道:“未必。”
脚下的云,指尖的鸟,巍峨的山,蜿蜒的栈道,热闹的山下镇,一幕幕都和记忆中重合。
朱棠记得,那天季竹尘御剑带自己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,在一家很大的酒楼吃到了自己从来没有吃过的香酥鸭,游山玩水之后一直到傍晚,原本二人打算返程,却在半路遭魔族妖人伏击,季竹尘为了保护朱棠中了妖术,虽然没什么大碍,却在四个时辰之内不能使用法术。无法御剑,二人被迫落在一片树林中,只能先将就一夜,等天亮再做打算,朱棠毕竟年幼,玩了一天有些困倦,怀念着白日里吃的香酥鸭味道,便靠着季竹尘的胸膛,在他的怀抱中睡着了。等清晨醒来的时候,年幼的朱棠看见师父一手搂着自己,一手持着剑,竟是一夜未眠。
想到此处,朱棠的心中有些酸楚,那时的师父法力尽失,如同一个凡人,又怕夜中再生变故,握着剑守了她一夜。此情此景即将重温,朱棠的心中竟有些期许,如果这个幻境足够久,也许还能在天亮后回到朱家,看看自己的老古板父亲。虽然几十年过去,亲情已经凉薄似水,却始终有些牵挂。
眼前景物变幻,暮色稀薄,眼前赫然便是记忆中那片树林。
“棠,我们恐怕今天要在树林中过夜了,你若是困了就睡吧,师父会护着你。”季竹尘有些抱歉,在树下生起了一堆火,脱了外衣披在朱棠身上,又将怀中的朱棠抱紧了些。
“师父,棠不怕的。”朱棠有些哽咽,这是她有限的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,荒山野岭,相伴而眠,那种相互依偎的情愫却丝毫不关男女情事,只有敬仰与孺慕,她仰慕她的师父,师父与徒弟之间的牵绊,不是爱情却比爱更复杂。
“哭什么呢?”和记忆中不同,季竹尘放下了剑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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