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山河道，从马山后山为源头，穿过千尸洞所在的黄崖山，一直和济南府的小清河护城河汇集一处，现在河水暴涨，拉个棺材板子就当船，顺水而下，不用走路就能进济南，济南之所以有泉城的别称，就是因为这里水道丰盈，江河通吃。

    河南灾民往山西跑的时候，阎锡山在娘子关门口架起了五十挺重机枪，但凡灾民敢进山西半步就全都突突了，济南爷们没这么狠，但也下了不准灾民进城的死命令，所以李葆四心里很清楚，就算走了两天到了西边的泺源门，也不一定能进去，就算进去了，泺源门里面还有内城的永镇门，那道门想进去就不那么容易了，而顺马山河道顺水而下，正好可以在今天天黑的时候，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泺源门和永镇门的中间，任你们门前叫喊进不去，老子先进去歇歇脚。

    打定主意，精心挑选了一口棺材盖子，连拉到拽，把棺材盖子从山头翻到山脚，从山脚拖到河道，又从河道边把盖子拽进河里，一屁股坐上，李葆四随着暴涨的河水顺顺溜溜往济南内城漂去。

    天刚黑的时候，还真叫他从不起眼的河道穿过了泺源门，眼见着大批灾民或坐或躺着的聚集在济南西门跟前，泺源门之后永镇门之前，有一处上岸的地方，上岸就是城隍庙，但凡大城古城都有城隍，说白了城墙叫城，隍就是护城河，城隍爷就是守护城市的神，同时兼任当地的鬼差，阴曹地府来拿人，都得先和城隍爷对对名，看看是否拿错了。

    李葆四上岸一头钻进城隍庙，他太饿了，神庙里总有点供奉，他想先抓一把将肚子填上，谁知道城隍爷这么大的干部，也是饿着肚子的，供盘里除了灰就是尘，连狗屁吃食都没有，又累又饿又有伤，加上从河道过来的时候被雨这么一淋，一下就睡过去了，半睡半醒之间，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睡癔病了，就觉着自己爬了起来，看见城隍爷泥像后面，有七八个人围着一口锅吃肉，那个肉香，沁人心，润人肺，把李葆四的魂都勾走了，想一下自己受人陷害，举家灭门，从北京一路逃过来，快俩月都没吃荤腥了！

    爬起来想着过去讨要一口，哪怕给跟骨头舔舔都行，走进一看梦醒一半，围着锅吃饭的人都是没有头的鬼，颈腔里哗哗淌着血，伸手从锅里抓起肉往空腔里塞，腔子里还发出好吃好吃似的腔鸣，锅不是真的锅，肉不是真的肉，锅是人的盆骨围拢起来的锅，肉也是脱毛少皮白花花的人肉块，白骨大锅的锅边儿上，血忽淋拉的还带着肉丝。

    李葆四一下就全醒了，醒来一看城隍庙里只有自己和城隍爷的泥巴墩子，哪有什么无头鬼啊！肯定是饿出幻觉了，要不就是发烧烧出幻觉，由于枪伤的缘故，他自己摸了一下额头和腋窝，多少有点发烧。

    李葆四爬起来，瞪着城隍爷，城隍爷爷，今天老天让我李葆四死，我不含糊，只求你看准眼，别让小鬼错把不该死的我收了去，你是阴间的官，我是人间的鬼，要是你今天保佑我逃过一劫，他日我定给你塑金神修大庙，认你当干爹。他看见供案上放着一筒城隍二十八签，什么是二十八签，您随便找个城隍庙瞅瞅，每个城隍庙都有，奇准！李葆四连抽三签，都是一个签相，上面写着八行大字：人间善恶不用分，成王败寇是天真，今日你来英雄地，他日必是英雄人，金珠滚玉堂上挂，裘皮锦缎随意披，乾坤一指定生死，神仙也得扒层皮。

    李葆四当真被这签语震惊了，要说抽签，城隍的二十八签也都抽过，可真不知道还有这么凶戾的签，刚看完签，突觉眼前一黑，胃口不抽，干吐水，天没进食，全靠喝凉水，哪有东西能吐出来？抬头一眼，根本没有什么供案签盒，全都是幻觉，城隍庙的供案桌子腿都让饥民给煮了吃了，怕是过几天，城隍爷的泥胚子都得让人趴下来当观音土吃掉。一道闪电打进当堂，照的李葆四双目不视，雨越来越大，就听城隍庙外马蹄声响，纷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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