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下刚走出没有二十步，一个形容猥琐的男人立刻靠了过来，双手对拢着插在两个袖口里，缩着脖子，大咧咧的用肩膀拱了一下林下，说道，“小哥，晚上若是没有去处可以住我那里，吃喝都有，还有热炕，你看怎么样？”林下上下打量了一番来人，不禁哑然失笑，不知道为什么，每个村口都能看见这样一两个闲汉。

    “说吧，多少钱？”

    男人见林下上道，咧着大嘴说道：“二钱银子一晚？”

    林下皱着眉看了看闲汉黑的发亮的棉袄，不用想他家也不会干净，摇了摇头，闲汉见状，赶忙说：“一钱，一钱银子，包吃包住。”

    在一间破败的小屋前，林下为刚才的决定后悔极了。

    黄泥的草顶破了一个大洞，顶上的积雪时不时被风吹下来一些，四面墙上满是熏黑，可能之前失过火，中间一张桌子厚厚的一层油腻，最要命的是整间房歪向一角，隐隐有坍塌之势。

    之前还劝自己，无论如何也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，比露宿野外要强，现在看来，至少在野外不必担心睡着觉整间房子压在你身上。

    看着林下满脸狐疑，闲汉赔笑道：“是有一点点漏风，不过没关系，炕烧的足，要不太热了人容易上火。”说着，将手伸进了有些发黏的被里。突然拉下脸吼叫起来，“该死的丫头，我不是叫你早早把炕烧上吗？！”然后抄起炕边一根扁长的木条冲进了院子里。

    林下顺着望过去，只见闲汉在小院里的几间屋子分别转了一圈，最终无处发泄怒火，将木条用力摔在地上。

    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从里间颤颤巍巍走了出来，含糊不清的问道：“怎么了大刚，又发脾气？”

    “娘，那小蹄子又跑哪去了？”

    正骂着，院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，进入视线的竟是一大垛干柴，闲汉二话不说，捡起了木条，从干柴后拽出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，不由分说抽打起来。干柴散落了一地，小姑娘被追打到墙角缩成一团，虽是数九寒冬，小姑娘却穿得十分单薄，闲汉每一扬手，木条都结结实实的抽在她干瘦的上。

    可小姑娘只是用胳膊挡着头脸，一声也没吭。

    “你这该死的丫头，是不是又要跑？你倒是跑啊？”

    老太太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劝阻，“家里没柴了，我让她出去拾些柴回来，别打了，别打了。”

    大刚被老太太拉住胳膊，狠狠一甩，老太太跌坐在地上，哭号起来。大刚狠狠瞪了一眼老太太，“你个老不死的，我难得走运捡了个媳妇回来，你死活拦着不让碰，这赔钱的东西三天两头就要往外跑，今天我就好好教训教训她！”说罢，就扬起手又要打小姑娘。

    可那只手最终没有落下。

    因为另一只手像一把铁钳紧紧箍住了它。

    正在撒野的村汉恶狠狠的盯着林下，“放手！”林下却报以一个平和的微笑，“你放手。”

    “去你娘”大刚骂着，另一只手攥拳向林下的脸上挥去。村中打架斗狠总少不了他，所以面前这个少年他毫不放在眼里，可他却不知道，自己刚才不经意间说出了决不能说的禁句。

    下一秒就见村汉翻了个跟头摔在地上，一侧脸颊上一只巴掌印瞬时红肿起来，隐隐有血丝渗出。

    “骂什么娘呢。”林下语气微愠，不再理会被一巴掌抽晕过去的村汉，扶起了小姑娘。

    这才看清小姑娘的面孔，一张黑瘦的小脸显示着长期的营养不良，唯独一双眼睛，又黑又亮，充满惊恐的紧紧盯着林下。

    女孩站起来没有道谢，马上去搀扶起了还在坐地哭号的老太太，老太太抹了把眼泪，有几分关切，有几分憎恶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村汉。

    林下连忙解释，“他没事，只不过晕倒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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