翠花为儿子理了理被子,不禁看着这幅稚嫩的睡颜出了神。
那一头俯首帖耳的小绒毛,还有微微上翘的嘴唇,是他的,没错了。
此刻他微闭着的眼皮儿上泛着光泽,眼珠滑动的样子像胎动一样频繁。
翠花决定再坐一会儿,以免他被吵醒,至于妆容么,没时间就不画了吧,骗得了一时,骗不了一辈子,过日子终究是要见真容的。
正想到这里,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。一时之间她竟有点恍惚,那声音像是遥远的佛国里僧人的木鱼。
她慢悠悠的站起身来,走出了房间。
那双伸向门闩的手像被点了穴一样定住了。三年前那个夏日的夜晚,也是她亲自开启的这扇门,迎来了他的死讯。现在她知道,这一开门又是命运的巨变,而她已经过惯了与小宝相依为命的日子,若不是村头那二狗子成天欺负她这没爸的孩子,她真想就这样一辈子。
“翠花开门呐!”门外的女人似乎等不及了,低声催促道。
翠花深吸一口气,平静的将门打开,那门摩擦的声音像女巫临死前的叫喊。
妇女主任红姐的胖脸裸露出来,见了翠花,她谄媚的笑到:“你看,来了。”
说完她一侧身,便让暗夜里那一墩厚实的黑影现了形。
屋内的灯光打在一张腼腆的脸上,伴随着几声嘿嘿嘿的笑声,翠花惊惧的睁大了双眼!
“翠花儿,我我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”说完,他摸摸脑袋,又嘿嘿的笑了起来。
“怎么怎么是你?”翠花将目光停留在红姐谄媚的脸上半秒,便作势关上屋门。
“哦呦!!”随着一声惨叫,翠花看到门内已经伸进来一根手指,才又将门松开。
“翠花,给老姐姐一个面子,听我说完再走”
翠花目光呆滞,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,手松了下来。红姐使了个眼色给铁柱,两人悻悻的走进屋里来。
“翠花,当年对你造成的伤害都过去了!眼下你们娘俩过好日子要紧!给铁柱一次赎罪的机会吧!你要是答应,铁柱他爹应承你工作不是问题,房子不是问题,还给你俩置办一辆桑塔纳!以后,你家孩子他当亲孙子一样对待!就当是给你们娘俩赎罪了!”
旧事重提,翠花只觉得像一个溺水的人,耳朵嗡嗡作响,只盼着谁能将她一把拉出水面。
此时,门响了,那每一声沉重的叩击,都正中翠花的心坎。
红姐和铁柱俩人面面相觑,一齐看向翠花。
那声音带着窃喜的味道,传入翠花的脑海里。她收了收表情,嘀咕了一句:“这么晚了,是谁啊?”便漫不经心的去开门。
她知道,是他,他来了!
门开了,但门外的人没有动。
“妈,你还要瞒我多久?”那是一张怒气冲冲的男人的脸。
红姐面带愠色,一边走出屋外,一边低吼道:“你咋来了?快给我滚!”
“我不!今天我们把话说清楚!”男人大踏步进来,反手关了屋门,一副谁也不能出去的样子!
三人坐定,气氛甚是尴尬。翠花借故去斟茶,她想,这一刻终究是要到来的。
此时,屋外又响起了敲门声。那声音轻轻的,迟疑几秒,又再次响起。
翠花停了倒茶水的手,狐疑的看了看众人。他们一齐看向屋门,聆听着,猜测着。
门声没有再响起,倒是小宝揉着睡眼从房里走了出来,他仰起小脸问道:“妈妈,我刚刚听到了爸爸的声音。?”
“不,不是”
“他是爸爸吗?”
小宝指了指铁柱,孩子的话语让他点头如捣蒜。
翠花摇了摇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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