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样的暗夜,大理寺衙门的牢房里,可没有东宫那般安静。阴冷潮湿的木栅栏里,弥漫着骚臭和稻草的霉烂味道。
包家三十几口,包括五岁的小孙子,还有最得信重的管家、嬷嬷之类都被囚禁进来了。
包家男女老少,分了四个牢房,大人还罢了,这么多日的囚禁已经绝望麻木。但是小孩子却是不知道这么多,小孙子趴在母亲的怀里,啜泣着,“娘,我饿了,我要吃点心,呜呜,我要吃点心!”
孩子爹不耐烦,开口呵斥道,“哭什么哭!再哭就把你扔出去!”
孩子娘本来就心疼孩子,听得这话就一脚揣在夫君身上,绝望怒骂,“你骂孩子干什么,他才五岁,让他吃这样的辛苦,你就该羞愧。居然还有脸骂孩子!我们是欠你们的吗?好好的后山不住,非要搬回城里。城里也好,居然又做那样的事,让人指着鼻子吐口水,以后还不定什么样呢!我说什么了,你还要骂我的儿子!”
男人被骂的脸色铁青,到底没有再说一句。他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在朝堂上反手一刀指向林家,以至于把全家都送上了断头台。
最初父母亲去学院后山住的时候,他们都没跟过去,后来过去拜见,实在喜爱那里的美景,他们也搬了过去。
偶尔亲朋来往,赏花饮酒,读书作诗,别提多自在安闲了。
特别是林家,平日照顾太周到了。鸡鱼肉蛋,水果菜蔬,甚至市面上难见的鲜活海产,旁人从没吃过,他们一家却想吃多少有多少。
可惜,父亲突然要搬回城里,他们想留下都不成。城里没住几日,家里就被千夫所指了。
他也曾为父亲同友人同窗据理力争,毕竟没人证明父亲的话是假的,林家那位贵女是不是妖。但他心里明白,林家就是千般不好,别人可以说,但他们包家不可以。
果然,湖州的消息传回来,他们家里就无人上门了。宫变那一夜之后,太子回归,他们一家老少,甚至奴仆都无一幸免,齐齐被抓了进来。
后悔吗,当然是后悔的。但怨怪父亲们,他也没有这个胆子。
无数次被寒冷的夜风吹醒之前,他的梦里都是学院后山桃花林里的美酒,亲朋欢呼,吟诗作赋的潇洒热闹。
可惜,也只能出现在梦里了。以后,兴许都要到阎王殿里去回想。
他们这些大人还好,就是可怜了孩子,才刚刚几岁就要一起没命…
木栅栏根本就不隔音,儿子的沉默,儿媳的怨怪,孙儿的哭泣,包教授自然也是听得清楚。他面对石壁坐着,远处的火把光亮映出他满头的白发,牢狱里这么几日,当真如同过了几年。
先前知交遍天下,当真进了这里,却根本没人来探望。唯一送了被褥用物进来的,还不曾留下姓名。
但他猜到出来,应该是姚家或者是…林家。
他心里好似被泼了热油,疼得说不清什么滋味。他不后悔,为了报恩,落得今日下场,只是到底辜负了林家的信重,姚家的情谊。
他无数次的问自己,到底值得吗,真是错了吗,可惜总是没有答案。
身侧老妻正说着胡话,前日开始她就开始发热了,毕竟年岁大了,养尊处优多少年,突然遭了这样的罪,身体就受不住了。昨日他摘了脖子上的祖传玉佩,买通了狱卒,才得了两颗风寒的药丸,可惜吃下了,今日依旧再烧。他突然想起,以前在后山时候,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,都是直接去医学院取药片,白色黄豆大小,一粒下去就症状全消。
当时觉得普通,如今才知道如何珍贵。
可惜,这份珍贵被他丢掉了…
他脱下身上看不清原本颜色的长衫,盖在了老妻身上。外边送进来的几套被子,都给了孩子,他们只有一堆潮湿的稻草取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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